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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面对连续5记肘击、7记膝击以及4记交叉追击直摆后，彼时的“终极格斗冠军赛”即UFC女子草量级冠军安德拉德（Andrade）应声倒地。
站在她对面的，正是中国职业MMA（Mixed Martial Arts，综合格斗）运动员张伟丽——TKO（Technical Knock-Out,技术击倒制胜）也顺理成章地让张伟丽收获了人生的首条UFC世界冠军腰带。
“因为比赛在中国在深圳，主场的氛围特别好，所以我们的状态都特别好。”向第一财经回忆起这场2019年8月的UFC157大战，张伟丽仍然感到十分兴奋。
八角笼内，冠军腰带被牢牢扣上，五星红旗被高高举起，张伟丽掩面而泣。
八角笼外，Kevin和他的团队则长舒了一口气，悬着的心放了下来。Kevin，中文名张卓麟，是UFC亚太区高级副总裁，亦是UFC过去多年开拓中国市场的第一操盘手。
张伟丽的夺冠让Kevin感到自豪，他对第一财经表示，UFC终于有了一位中国冠军，这是UFC开拓中国市场的“历史性时刻”。
5年过去了，现在的UFC女子草量级冠军仍是张伟丽，奔走于拳馆与各地之间。保持训练的同时，她开始更多地推广MMA。
几天前，她的个人纪录片《永无止境》在FIRST青年电影展首映，该影片于三年前开始拍摄，记录了张伟丽重返世界之巅的艰难历程。在首映现场，尽管经历过一切，但张伟丽仍在影片结束时失声痛哭，她说《永无止境》让无数回忆涌上心头。
提到张伟丽，Kevin也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。他表示，张伟丽是最具商业价值和粉丝号召力的选手之一，在她身上体现的是中国文化、体育精神以及自我鞭策的能力。
“张伟丽不仅是中国的张伟丽，推动了UFC在中国市场的开拓；张伟丽更是全球的张伟丽，受到了全球粉丝的推崇和喜爱，这也推动了全球女子格斗项目的进一步发展。”Kevin说。
废墟之下
就在张伟丽KO安德拉德之前，另一位中国MMA选手李景亮也KO了对手而取胜。不同的是，张伟丽仅花了42秒，而李景亮则几乎打满了三个回合。
“赛前我和亮哥就约定好，他喜欢‘小刀慢会’，我喜欢‘速战速决’，打完赢下来就一起吃饭。”张伟丽告诉第一财经，这样的结果确实很符合我们的性格。
彼时的张伟丽没有想到，冠军之后的道路依然荆棘遍布。
她告诉第一财经，2019年那场完成了成为UFC冠军的目标，2020年的卫冕又完成了和乔安娜（Joanna）打比赛的目标，当这两个任务都完成之后就迷茫了，对比赛没有了渴望，“大家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嘛”。
2021年4月，在美国举行的UFC261比赛中，张伟丽在开场不到两分钟就被美国选手罗斯（Rose）高扫命中头部倒地，卫冕失败——在八角笼中迎来过属于自己高光时刻的张伟丽，也有如今跌落谷底的幽暗之时。
“我们飞了两天两夜的飞机，团队一直都陪着我，然后就什么都没发挥，突然丢掉了（冠军）。我的天呐，这么多人看着我喜欢我关注我，我怎么能输呢？”无形的包袱就这样压在了张伟丽身上，她说她都不敢去回头思考，当时唯一的心情就是害怕。
但冠军身上总有一股狠劲，一股在荒地里长新芽、在废墟里起高楼的狠劲，张伟丽更是如此。她对第一财经说，当她真正把自己看成最大对手的时候，努力去突破自己的恐惧、害怕和懒惰的时候，其实就没有什么压力了。
7个月后，张伟丽与罗斯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展开二番战，尽管最终张伟丽以分歧判定负于罗，但张伟丽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她清楚地知道，这个冠军腰带总有一天会回来。
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，后来的故事也在意料之下。
2022年6月，张伟丽第二回合KO乔安娜，重获UFC草量级金腰带挑战权；同年11月，张伟丽第二回合裸绞降服卡拉，赢回了那条久违的冠军腰带；2023年8月，张伟丽打满5个回合，以压倒性优势战胜莱莫斯，卫冕女子草量级冠军；2024年4月，张伟丽战胜同为中国选手的闫晓楠，继续卫冕该级别冠军。
“第一次赢（冠军）就是梦想成真，无数次在训练太累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幻想的场景，那个画面成真了。第二次赢（冠军）是战胜了自己的感觉，觉得那些汗水那些泪水都值了，一切都很从容。”对于两次夺冠的不一样，张伟丽对第一财经回忆称。
关键时刻
回到故事的原点：2012年11月。
当时，史上第一次UFC中国赛在我国澳门成功举办，尽管很难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中国赛，中国选手不为主角，中国粉丝也不为观赛主体。
但事实证明，这是一次行之有效的探索。中国UFC第一人张铁泉作为唯一一位本土选手登上了此次中国赛的舞台。尽管这位MMA行业先驱最终以一致判定负于对手，但UFC看到了中国市场的星星之火。
彼时的中国观众对UFC赛事几无认知，顶级的MMA选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被培养出来，这也使UFC初期在中国的发展步履维艰。
张伟丽向第一财经透露，她之前都没有接触过真正的MMA训练，都是几个项目分着练的；直到2021年底，和美国选手罗斯打二番战前夕，才开始慢慢了解MMA正统的训练体系和细节技术。
张铁泉与蔡学军创办的拳天下拳馆，是收纳并培养我国第一批MMA运动员的沃土。而蔡学军正是未来黑虎搏击创始人、张伟丽的总教练，至今一直陪伴张伟丽在UFC赛场上南征北战——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到了2014年，UFC又分别于3月份和8月份举办了两次UFC澳门赛。与两年前的张铁泉一样，出战的王赛、张立鹏等中国选手，尽管谈不上大放异彩，但把中国人的身影留在了世界的舞台上，为UFC扎根中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
2016年前后，武林风、昆仑决等国内各类格斗赛事大放异彩，受到了广大格斗爱好者的关注。UFC作为全球顶尖的格斗赛事，关注度亦水涨船高，2017年上海赛更是直接破了圈。
2017年11月底，UFC122在上海梅赛德斯-奔驰文化中心打响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赛，由宋亚东、宋克南、闫晓楠、李景亮组成的中国格斗军团全部取胜。李景亮赛后喊出“中国力量（Chinese Power）”的口号让全场观众沸腾欢呼，为UFC在中国添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“这是一个开篇，意味着中国力量正式迈入MMA的舞台。”Kevin对第一财经说。
2019年6月，上海UFC精英训练中心（上海PI）正式揭幕，该训练中心占地面积约8600平方米，是拉斯维加斯训练中心的三倍。Kevin回忆称，他们从一开始的一间很小的办公室，到试图建设一个亚太地区最大的训练中心，任务十分艰巨。“所以它的落成开幕，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”。
再往后就是前述那场2019年8月的大战了。有海外媒体称这场UFC157为“中国UFC一飞冲天”，不仅头条主赛和联合主赛都由中国选手担纲，而且是第一次在中国举行冠军战，宋克南、李景亮、张伟丽等中国选手成为了绝对主角。
轻舟已过万重山。回头看，Kevin向第一财经表示，张伟丽KO安德拉德、李景亮高呼“中国力量”和上海PI的落成揭幕，是他近十年来最难忘的3个关键时刻。
合力破圈
“张伟丽KO安德拉德，算不算中国格斗史上最伟大的时刻？”张伟丽夺冠后，知名网络体育社区“虎扑”出现了这么一条帖子。
这条帖子下的第一个留言说，“最伟大不敢说，毕竟关注度太低了”。
关注度太低，是UFC早期在中国推广时的最大痛点。张伟丽称，之前谁知道UFC是什么，甚至有人以为柔术是像瑜伽一样把脚摆头上的那种运动。最近几年，裸绞、十字固等专业名词才慢慢被大家熟知。
张伟丽向第一财经透露，自己的第一场比赛的收入是2000元，而李景亮的第一场比赛收入是500元。“现在我们的收入肯定是比以前高太多了。其实那个时候是没有办法维持生活的，真的挺不容易”。
目前的张伟丽，显然早已不把财富放在第一位了。她认为，如果要真正推广这项运动，让更多人参与进来，一定要出圈。
“我感觉我和乔安娜的那场，才是真正让我出圈的比赛。也就是2020年之后，大家的接受度慢慢越来越高了，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，氛围感觉越来越好了。走在街上会有人认出你，问你要签名了。”张伟丽对第一财经笑道。
近几年，张伟丽参加了很多格斗圈外的活动，个人纪录片《永无止境》也于近日在FIRST青年电影展首映，并获得了8.34的观众评分。张伟丽说，她不管是拍电影，还是做别的事，都是为了更好地推广这项运动。
事实上，UFC也在努力地帮助旗下运动员更好地推广个人及赛事IP。Kevin向第一财经解释，他们在媒体上帮助运动员曝光，在社交平台上与运动员、网友互动，同时也举办很多线下的粉丝活动——这些举措有助于实现更多的商业价值。
截至8月2日，UFC抖音官方账号粉丝1090万人，张伟丽个人抖音粉丝770万人；知名UFC选手李景亮、宋亚东、闫晓楠个人抖音粉丝分别为472万、157万、36万人。
26岁的肖龙两个月前刚和UFC签约。他是通过UFC精英之路选拔赛进入UFC的，“我当时拿了亚军，但UFC签约也会考虑选手的风格人气等因素，所以他们也签约了我。”肖龙对第一财经表示。
至于为什么想进UFC，肖龙认为UFC代表了这个项目的全球最高水平和最好舞台，“尽管国内某些赛事奖金可能更高，有达到百万元级别的，但UFC的影响力、专业性、稳定性都远远高于别的赛事”。
这也是大部分MMA运动员共同的判断，更好的资源、更高的水平。
“我们为这些运动员提供的是机会，而不是一份工作。”Kevin告诉第一财经，这些运动员都可以独立发展自己的品牌和事业，UFC不会影响运动员的训练及其他选择。同时他也强调，UFC也会投资运动员，帮助有潜力的运动员进一步发展，实现更高的比赛水平或商业化目标。
肖龙现在一边在上海PI训练一边在等待第一场比赛的对手。他说未来希望可以去国外和更高水平的人一起训练，长长见识。
但眼下的目标，是把UFC新合同内的5场比赛全部拿下。
重回中国
就在今年4月UFC300的舞台上，张伟丽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对手——中国首位征战UFC的女选手闫晓楠。这是UFC历史上第一次中国德比，两位中国MMA运动员为世界冠军头衔展开较量。
这场中国德比不仅为UFC带来了巨大的关注度，也带来了可观的经济回报。有机构预计，UFC300的PPV（Pay-Per-View，按次付费）销售超过100万份，门票则售出约20000人次。
这是一个双向奔赴的叙事：从无人问津到水大鱼大，UFC与中国历代行业先驱共同托举起了MMA的黄金时代。
官方数据称，2023年UFC的收入达12.92亿美元，同比增长13.33%，创历史新高。其中，得益于全年43场的赛事，现场活动收入大增34.00%至1.68亿美元；赞助收入也创下新高，以17.69%的涨幅达1.96亿美元；版权和付费内容仍然是其主要收入来源，达8.71亿美元，同比增长9.59%。
官方并没有披露UFC中国市场的收入，但Kevin向第一财经透露，中国市场和其他市场一样，不仅有PPV收入，还有广告、版权、周边等多种形式的收入。“中国市场是UFC非常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，也是我们亚太区非常重要的一个板块。”Kevin表示。
UFC曾在2021年12月底称中国粉丝已超过1.738亿人次——尽管无处求证，亦无新数据露出，但也足以畅想。就在采访快结束时，Kevin为第一财经擘画了UFC在中国的未来图景。
首先，他认为UFC要继续坚持全球化的战略，全球各个国家运动员的广泛加入，才让UFC的全球影响力与观众人群得以扩大；坚持打造全球最好的比赛，让观众看到全球顶尖选手，“我们做到了，还要持续不断地去做”。
其次，UFC要注重自身IP的养成和持续的发展，比如稳定举办的比赛、普及MMA运动并全民参与、建立更多的粉丝连接。UFC已经与咪咕合作多年，双方除了版权转播外，全国路演、认证课程、内容特辑等也将进一步带给市场与观众。
再次，UFC将持续挖掘并培育中国本土MMA选手，让越来越多的中国运动员通过精英之路等途径，站到了UFC的赛场上，与全世界的观众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系。
最重要也最迫切的，是希望尽快把中国赛落地。自2017年上海赛、2018年北京赛、2019年的深圳赛三届中国赛后，由于新冠疫情等影响，UFC中国赛迟迟没能落地。
Kevin表示：“我们在这方面多做一些努力，促使UFC和中国的某一城市或者某一地区有更深的绑定，希望未来的一到两年内，把UFC的比赛正式带回中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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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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